​泰国，或许再也不是那个“严禁堕胎”的佛国了……

泰国，或许再也不是那个“严禁堕胎”的佛国了……

作为泰国的一项“常识”，大家都知道，泰国是禁止堕胎的。

原因，自然是因为佛教的传统观念。

泰王国《刑法》第301条规定：女性自行堕胎，或者蓄意在他人协助下堕胎，将处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6万泰铢以下罚款，或两罪并罚的惩处。

实施堕胎手术的医生，则将面临5年以下有期徒刑，14000铢以下罚款。

而《刑法》305条又规定：怀孕对母亲身心健康造成重大威胁、胎儿存在重大遗传缺陷和残疾风险、强奸致孕、哄骗致孕、胁迫致孕、怀孕女性年龄不足15岁——满足上述任意条件，可以合法堕胎。

因此，我们常将“刑法301条”称为“禁止堕胎法”；而305条则称为“有限堕胎法”。

如今，301条——“禁止堕胎法”，被泰国宪法法庭判定为“与宪法相抵触”。

不出意外的话，在360天之后，泰国“严禁堕胎”的法律或将成为历史！

这个向来以“禁止堕胎”而闻名的东南亚佛教国家，将成为一个堕胎合法化的国度。

“反堕胎法”违宪

2020年2月10日，泰国玛希隆大学在曼谷举办“国家生殖健康大会”。在这场会议上，来自泰国医疗界的领袖人物——纷纷呼吁泰国改变观念，给予女性堕胎的第一选择权。

玛希隆大学拉玛提布迪医学院院长表示：泰国每年20岁以下意外怀孕少女人数逼近10万人，其中90%希望堕胎，为了让她们远离非法流产手术的危害，医生必须“责无旁贷地站出来”。

泰国皇家产科学院前院长表示：泰国怀孕女子往往铤而走险，每十万人中就有300人因非法堕胎而不幸身亡，或留下不可逆转的严重身体损伤。

最关键的，在下面。

一个名叫“意外怀孕女子自由选择联盟”的组织，在会上宣布，该机构已经在2018年向泰国宪法法庭申诉，要求泰国宪庭取消刑法301条，并修改305条。

本来，泰国医疗界多年以来一直持“支持自主堕胎”的立场，在会议上表态一下，向泰国立法机构控诉一下，常规操作而已，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谁知，令人意想不到的逆转，发生了——

2020年2月19日，泰国宪法法院居然出人意料地做出判决：宪法301条，违宪！

在泰国宪法法庭公布的判决中，宪庭表示：泰国刑法301天将堕胎视为犯罪，并起诉实施堕胎手术的医生，这一法条，与泰国《宪法》第27条、28条“泰国公民拥有人身自主权利及平等权利”之规定相抵触。

因此，宪庭法官团经过合议后认为，刑法301条违宪。立法机构必须在360天之内对这一法律进行修订。修订之后刑法301条“禁止堕胎法”将被视为“无效条款”。

同时，对于刑法305条“有限堕胎法”，泰国宪法法庭认为与宪法不相抵触，无需修改，予以沿用。

简单来讲，这个判决的意思是：禁止堕胎是违背宪法的。

佛教传统与个人自由：泰国堕胎的两难之境

泰国由于是一个佛教国家，自古以来将人为的流产堕胎视为严重的罪孽。

但是，由于现代泰国是一个相当自由开放的社会，未婚性行为，乃至未成年性行为，在泰国都是司空见惯的社会常态。

与此同时，泰国主流文化具有一定的保守倾向，在学校教育中讲究“道德纯净”，宁可规避，也要避免提及性知识教育。

而网络时代的色情产品唾手可得，少男少女在缺乏防护意识的情况下时常“闹出人命”，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生下来，或者找地下诊所进行非法堕胎。

非法堕胎，往往发生在缺乏资质，设备简陋的小诊所，经常酿成严重医疗事故。

2010年，泰国一间寺庙中竟发现2000多具婴儿尸体，震惊世界，并被拍成电影，是为著名的“鬼婴庙事件”。

泰国20岁少女意外怀孕人数，接近每年十万人；而“全年龄女性非法堕胎人数”，据泰国妇女健康与生殖权利协会的估计，有可能达到40万人。

每年因在“黑诊所”非法堕胎而致死致残者，约为一千人。

而即便勉强生下来，往往也会出现频繁的杀婴、弃婴现象。

2019年5月19日，泰东北呵叻府一只名叫“乒乓”的狗，突然跑到农田里，一边挖土，一边疯狂吠叫。

主人在狗挖土的地方，竟然发现一条婴儿的腿，于是赶紧把婴儿从土里救出来送医，最终奇迹般地把孩子救活了。

警方最后查出，婴儿是被自己年仅15岁的妈妈埋进地里，理由是“害怕父母知道自己怀孕会生气”。

2016年2月，一名男婴被亲生母亲刺了十四刀，然后头朝下埋在一个20厘米深的洞中。

神奇的是，这名孩子居然大难不死，被一个放牛农妇发现后送到医院救活，此后在庙中出家，长成了一名健康的男孩。

禁止堕胎，初衷是保护生命，最后的结果却是更为恶劣的残害生命，甚至连怀孕妇女本人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而这，也是人权团体、妇女权益组织、以及几乎全泰国医疗界人士支持堕胎合法化的初衷。

然而，反对堕胎的思想与力量，在泰国仍旧占据绝对的舆论优势和道德制高点。

在泰国的文化语境中，堕胎是最严重的罪孽。文艺作品可以批判性教育缺失，可以批判社会道德败坏，可以批判一切尖锐的社会道德议题——但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就是堕胎。

所有恐怖片里，堕胎者都会“恶灵缠身”，不得好死。

所有青春片里，女主人公都会最终“勇敢地把孩子生下来”——哪怕女主年龄只有14岁。

网飞投资的“有史以来尺度最大泰剧”《禁忌女孩》，严厉批判了性侵未成年女生的禽兽教师，并设计了一个“开明通达”的女教师形象，自愿带女生去堕胎。

这是泰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同意堕胎手术的正面影视形象。

然而，即便是这部剧，最后的结局也被改成——女生毅然举报了禽兽教师，但仍然“勇敢地选择休学把孩子生下来”。

无论如何，“堕胎”是泰国人心中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底线。

这一次，泰国宪法法院的“禁止堕胎违宪”判决，可谓泰国历史上一次重大的改变。

这个判决是否能够成功实施？是否会被军方和立法机构推翻？360天的缓冲期里是否会发生什么变故？泰国警方是否会继续执行刑法301条？

这一切，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未知数。

堕胎与否，人类目前远还没有达成一致，正反双方都认为自己在捍卫人类的生命，捍卫人类伦理的底线。

逼迫女人去承受苦果的道德戒律，可以被称为“慈悲”吗？

同意人类去扼杀自己腹中的血脉，能够被视为“自由”吗？

没有人，敢说自己有资格去笃定地回答。

是非对错，只能交给人民去决断，交给历史去评判吧。

（文/岳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