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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为什么爱看凶杀案?

2024-06-15 01:24 来源:去可网 点击:

香港人为什么爱看凶杀案?

香港人为什么爱看凶杀案?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北方公园NorthPark

作者:熊韧凯

一条发了个片子,《香港有个观光团,专门带人参观凶杀现场》。片子里的导游小哥说“香港看上去很繁华,我们就是要带他们去看这背后的渣滓”“这件事的意义就在于让人们去思考,为什么他们死了,而我们在生”。

说得挺好,只可惜事实上,情色、暴力故事的最大受众,恰恰都是底层人民。

1993 年,《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上映。

香港人为什么爱看凶杀案?

那年香港出了兰桂坊踩踏事件,街头小报刊登了“大师”们对此事的解释,说是出事现场上方悬挂的艺术海报,以一个众生相合桃雕刻为图案,预言了惨剧的情况跟死亡人数。

结果不久之后,铜锣湾街头也挂起了一幅巨大的海报,海报中的黄秋生面目狰狞,身边是一笼血淋淋的叉烧包。

《人肉叉烧包》片方的这套宣发卓有成效:黄秋生走在街上,会有女孩尖叫着逃走;整个香港的叉烧包都卖不出去,店铺老板们一提黄秋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黄秋生凭借片中变态杀人狂的形象拿了金像奖影帝,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后来接受采访,黄秋生说自己认为这就是个烂片,“卖弄色情和暴力”,“我的片酬比刘德华他们少了好几倍,孩子要上学,家里要开销,接烂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相比黄秋生这种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行为,导演邱礼涛就实诚得多。

邱礼涛是浸会大学电影专业的科班出身,后来又在岭南大学读了文化研究硕士。上大学时邱礼涛最爱的两件事就是组摇滚乐队和拍独立短片,毕业之后又想坚持艺术理想又想取得市场成绩,就选择了惊悚片的道路,“当时说的是要拍一部香港的《闪灵》”。

最后《闪灵》没拍成,拍出了《人肉叉烧包》,虽然手段和内容都低俗了点,但也不妨碍其香港cult 经典的地位。后来邱礼涛导了那场经典的 94 红磡大陆摇滚演唱会,给国际爵士大师 Eric Marienthal 拍 MV,还写了本散文集叫《醉傲千山》,可始终都没放下拍三级片的老本行。

事实上他早就不缺钱了。在一次采访中,邱礼涛长发一甩,“港片烂不烂,二十年后再看吧”。尽管片子越拍口碑越差,他还是执拗地要讲那个烟火气的香港市民趣味。

所以刘卓辉说:“Herman(邱礼涛英文名)可能是将香港生活和‘乐与怒’结合的最和谐的摇滚中人。”

维基百科上有个奇特的词条:香港命案列表,其中每一条记叙都有夸大其词的都市传说意味。与之相伴的,是香港一度兴盛的八卦产业;与之相对的,是香港长年处于犯罪率最低地区之一的事实。

这种底层市民趣味叙事在所有自发性城市化初期的中心城市里都能看到。这类城市在历史机遇下兴起,缺乏强大的行政力量把控方向,充满着野蛮生长的力量。但另一面是,主流价值炫耀着奢靡,阶层分化又严重。

西方这个状态爆发于十九世纪末,正是工业化与城市化发展最迅速的时候。

那时的伦敦东区是狄更斯小说里的贼窝,也是柯南道尔笔下“伦敦最危险的地方”,福尔摩斯在那里也得乔装卧底。但事实上,大多数在那里居住的不过是普通的工厂工人和水手,唯一成气派的“犯罪集团”,也不过是悲惨东欧移民的廉价卖淫组织。

但这种三不管地区背后隐藏的“罪恶”,自然是那些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的工人们绝佳的谈资。几起妓女被害案发生之后,刚刚创办不久的八卦小报《明星报》最先指出这都是“开膛手”杰克所为。

后来警方收到上百封的挑衅信,每一封都署名“开膛手杰克”,气的苏格兰场二话不说就立了案。英国国家档案馆后来一鉴定,全是《明星报》记者贝斯特写的。

大洋彼岸的美国也是一样,赫斯特和普利策在底层趣味上产开的报业大战,还为这类报道定下了一个专用名词:黄色新闻。

中国首先踏入这个历史进程的城市则是上海。最早是《申报》助力平反“杨乃武与小白菜案”,第一次展示了大众传媒与“命案”“奸污”搭配在一起能产生什么样的传播效果。民国之后的“上海奇案”就更多了,其中的“阎瑞生案”后来还被姜文拍成了《一步之遥》。

1923 年日本作家村松梢风来到上海,先是认识了朱福昌,又结交到当时与梅兰芳齐名的京剧花旦绿牡丹父子。这帮演艺界人士带村松梢风天天去的,是四马路一带的娼馆妓院、带有赌博性质的“诗迷俱乐部”和江湾的跑马场。村松梢风在日本不过是个普通地主家的孩子,哪见过这景象,当即给上海起了个名:“魔都”。

《围城》里方鸿渐初回上海,也为这种景象所迷住,感叹日本人说的“魔都”名副其实,但结婚后还不是过着三点一线、和爹妈不和、和老婆拌嘴的日子。方鸿渐这还算得上是中产,夏衍的《包身工》,不也生活在同一时期的上海。

对于在这种环境下的底层民众来说,自己的日常生活单调乏味,但自己所生活的城市表面上又是光怪陆离、活力与罪恶并存的。大众传媒给他们展示的都市奇观,成了他们生活中的唯一消遣和精神鸦片。

但小市民却就此达成了统一。就像周星驰的《功夫》里,街坊内部闹来闹去无所谓,面对斧头帮就又连成了一条心。

所以香港人追忆的何止是那一点点低俗的小市民趣味。你看黄秋生,嘴那么硬,表现出一副要脱离群众的样子,在政治表态时不还是抱紧了他的社群。

只是今非昔比了。后来黄秋生对外喊冤,黄安回道“黄说看他的角色就知道他是爱国的,照这样讲,饰演人肉叉烧包就表示他是变态杀人狂吗?”也不想想,黄秋生演人肉叉烧包是为了什么。